梦游无量山记

庚子季夏之夜，余梦至一地，有奇树数颗。粗者数围，奇者百态，苍者千古，处高居险。余诧然，问一老者，曰:“文华村”，又指村后耸立之高山：“谓无量山也”。余与此同邑，惭不知，如桃花源中人，亦不知有汉焉。
无量山，高万仞，仰首方能瞻其巅，奇峰陡峭，道险径曲。余欲登，恰有好事者，白发素髯，手扶藜杖，遣其孙与余作导同行。其孙温文尔雅，年逾而立，又似曾相识，余与其慢言缓步，时而迂回盘旋，时而躬背攀爬，时而相牵跻险，时而唏嘘叹奇。
无量山，纯骨而无肉，石呈青灰，如钢浇铁铸，庙阁参差，星罗棋布，有曲径石階相接，亭榭对峙，倚崖居险，有小桥悬梯钩连，至一台塬，平阔数亩，庙宇林立，众神聚集，殿雄院阔，廊曲径幽，中有戏楼，对台竞技，演者尽兴，观者专注，男女长幼，列坐于斯。虬松苍柏，乔杉灌木时而立于石罅之中，如天赐之伞盖，遮雨而蔽日。时上时下，右迴左拐，偶有白云成阴，凉风拂面，令人神清气爽，游兴愈增。
登愈高，径愈险，景愈奇，其广、其奇、其美，乃余生所未见。山顶白雪皑皑，虽远眺，亦有高处不胜寒之感。此刻，顿然梦醒游终，佳境嘎然而至，遗憾塞胸，兴未已也。
翌日，余愕然，梦游之无量山，余未所未闻，遂手机百度查询，真有无量山，古称蒙乐山，位于云南，以高险广袤而得名。主峯有笔架山，海拔三千三百七十米，集雄、奇、险、秀于一体。清人戴家政诗《望无量山》:“高莫高于无量山，古柘南郡一雄关，分得点苍绵亘势，周百余里皆层峦。嗟峨权奇发光泽，耸立云霄不可攀”。今之所梦，其名其景如此巧合，莫非梦真有先知之见乎!
大凡梦中之景，多虚幻也，梦中之游多恍惚缥缈，似是而非，如人臂非双翼，梦中可飞旋腾空，足无风轮，梦中
可凌波迅步，皆现实弗借外物而可为也，梦中之见愈险，梦中之景愈奇。余两登华山，然梦中之华山，非所见之华山，险奇之势更甚矣。故梦中之游较现实之游，岂不更胜乎!
余生于山，长于山。老家之北有镇风寺，货郎担山，云台山(亦称庙山)，东有方山，雁门山(又称暗门山)，西北有云梦山。处处有胜景，山山有传说，余听山之故事长大，看山之景致奋发。曩昔打柴、挖药、削条子、割牛草，常入山中。山是聚宝盆，养育一方人，取之无尽，用之不竭，故余喜山、爱山、乐山。虽居县城三十余载，然梦中常现大山之情怀。
余最向往一游者当推黄山。素有“五岳归来不看山，黄山归来不看岳”之说。余尝与友言，退休之后，愿携笔印走四方，以文会友，历览名山胜景，瞻奇仰异，怡性陶情。今梦游无量山，余豁然顿悟，逰历之事，无非心境也，心境阔无不纳山川胜景，云水风光。今之游者多趋喧处嚣 ，走马观花，用眼者多，用心者少，失游之本真，如今人学书，大多浮躁轻狂，名利攻心，入恶俗之泥潭而不能自拔，故学书易而得道难，游历概莫能外焉!
古之逰者，徐霞客以探险觅竒胜，欧阳修以乐胜，梦游同余者何人?梦中之游，不费钱财人力，恣情尽意，非观实之游所及。梦中之游岂不美哉、快哉!遂作此记以宣憬想焉。
二0二0年七月二十八日
段德孝